梧筝

00.

英雄莫问出处。

 

 

01.

他身上只有一把匕首，是离开村子时用攒下的钱买的，十文钱一把。

来到镇子已经有五六天了吧。可他还没有完成任务。

 

不过仲堃仪认为自己只要有恒心有毅力，在江湖上总能有熬出头的一天。

 

和衣躺在了破屋的木板上，他思索着下一步何如，渐渐带着度量入了梦。

手不自觉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布囊。

 

 

02.

回帮复命后，仲堃仪踏着月色回到了房间。

 

覆有薄尘的桌面上摆着一封信。

 

轻拂信封时，他回忆起来，他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完成得很好。

 

之后他被交付了无数的任务。

 

可仲堃仪想，这不是他想要的。

 

拆开信封，他打开信细细读了起来。

 

 

 

03.

副帮主半夜找他议事。

 

仲堃仪放下手中的笔，下意识握住了那个布囊。

 

笑了。

 

你看。出身落拓又何妨？

 

04.

逃亡不能带太多东西。

 

他闪身躲进夜幕。

 

两袖清风，一个包袱，也算是败得潇洒，他自嘲。

 

包袱很小，里面只有一套衣服和应急的伤药。

 

还有一叠信。

 

 

 

05.

重伤的时候，路过了一家学堂。

 

他倒在了学堂的门前，可这一次，没有人扶起他。

 

雪落到他的身上融化开，和着血浸湿了他的衣服。

 

明明是在北境。仲堃仪却觉得回了江南的雨夜。

 

 

 

06.

“大侠！饶命！饶命啊大侠！！”

他听着眼前一家老小的哭喊，脑袋生疼。

 

——你到外面打算干什么？

——当个大侠，行侠仗义。

 

手起刀落。

他点了火把，一扔。

 

 

看着火越烧越旺，他拉开了一直贴身带的布囊。

里面是一个平安符。已经很旧了。

 

然后他把平安符连着一封信，扔进了正旺的火堆里。

 

信纸却是新的。白纸黑字。

 

“清明及近，归否？”

 

 

07.

路上行人欲断魂。城外的茶寮也插上了柳枝。

 

 

“他以为我们落荒而逃，却没有料到我还留有后手。而你，还直捣了他的秘密据点。”

副帮主给他续了杯酒。

“没有比这更漂亮的绝地反击了。”

 

“是啊。”

“这人生的际遇，还真是有趣。”

仲堃仪端起酒杯，一饮而尽。

 

“不过这江南的雨天还真烦人。”

 

仲堃仪没有应他。

 

江南三月的雨，混上了桂花的香气，

就是这个气息。

和很多年前，一样。

 

08.

学堂前的银杏，又高了许多。他原本没有想到路过的。

 

“既然是你捡的，那么你就要照顾好他。”

那天，夫子这样说。

 

可是夫子已经死了很久了。

 

仲堃仪知道，后来他代替夫子，走进了学堂，成了新的夫子。

 

朗朗读书声传来。仲堃仪想，他身穿绿衫，摇头晃脑给小不点们读书的模样，一定很好看。

 

所以他放课前转身走了。

他的风声雨声，可不能带进去。

 

所以他自然没有看到。

放课后被孩子们拥簇着走出来的。

并不是那个爱穿绿衫的人。

 

 

 

 

09.

听闻那个人如愿以偿的时候，他正好回到了当初住的小木屋。

屋里的所有事物与当年别无二致。

 

可他却有些不认得了。

 

他所习惯的木屋，是推开曳曳作响的竹门后，眉目和顺的他坐在桌旁，提壶倒出冒着热气的茶，一边抬起头一笑，说。

 

你回来啦。

 

可谁也不在。

 

 

靠窗的书桌旁，他找到一个刻到一半的篆章，上面有两个字。

“人不”

 

人不

人不如故。

 

茕茕白兔，东走西顾。

衣不如新，人不如故。

 

 

他把这些年的联系的信码整齐，放在了光能照进来的地方。

 

 

 

10.

湖面波澜不惊。

 

他坐在小舟上，直视着前方。瞳孔却没有焦距。

 

他不停摩挲着那个章。

他摸到某个侧面刻着两个小字。

一笔一划。

 

 

“孟章。”

 

 

再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。

 

 

00.

英雄莫问出处。

江湖莫问归处。

[方方土在青龙帮打拼的江湖故事。他帮副帮主谋反扳倒了帮主，却在事成的时候拂衣而去，回去找青梅竹马的孟章，而孟章已经在银杏树下长眠很久了。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