梧筝

立夏说春略尴尬。复健神逻辑，BUG见谅。也许还会有修改。H还是B看个人。

 

 

*

又是春深初夏。

 

这年的天气暖得很慢。一场大雨又仿佛把人间带回了冬末。抬头入目的都是密布的阴云，晴天难得了起来。路边的花来不及好好地盛放开来，便蔫了下去，蒲公英倒是还能兴致勃勃地随风在空中扑腾几下，最后还是栽回了地上。

 

段云戴着斗笠优哉游哉走在郊外的小路上，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他的折扇。龙飞凤舞的墨迹映入余光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，他又端详起心爱的扇面，勾了勾唇角。

 

好字，好字。

 

 

忽然传来了人声。是不远处有一家小茶寮。茶寮灶上的水壶呼噜呼噜响着，白烟袅袅。

 

段云挑了挑眉，合起了折扇收好，径直走了过去坐下。

 

茶寮不大，座位不多。小二见了他连忙上前：“这位公子要点什么？要不来点小酒？或者试试我们自家做的挂花糕？要的话我这就给你送上，剩下不多啦。”

 

“酒和糕点就不必了，”说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，苦笑了下，继续道：“來碗清茶就好了。”

 

小二忙不迭走了，段云却不禁唏嘘了起来。这几天走的都是山路，所过之处都是落败贫瘠的山村，银子不是给了东家的婆婆就是送了西家的小孩。千金散尽，附近没有银号也复还不了。手持一字千金的扇面扇风，却只喝得上清茶，人生果然比戏文还要跌宕。

 

很快小二就送了东西上来。段云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。

 

应该快来了吧。

他盯着茶杯，水面倒映着天上乌云的缺口，露出了一小片蓝天。

 

哒、哒、哒——

远处传来了马蹄声。

 

来了。

段云不着痕迹勾了勾唇角，理了理斗笠垂下的纱巾。

 

“吁——”

几名身穿劲装，佩剑的男子在树下勒马停住，一辆马车缓缓跟在他们后面也停下。

 

领头的男子翻身下马，动作行云流水，走向茶摊。摊主看他们的架势也知道不是一般人，连忙上前哆嗦着问：“请…请问几位客官……”

 

“大爷不必慌张，”男子抬手止住了摊主的话，有些生硬地安慰到，“我们只是路过此处想吃点东西，买点干粮，我们会给足钱的。”说着，往摊主手里塞了一个锦囊。

 

马车的帘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被掀起了一角。

 

摊主接过锦囊的刹那就感受到了里面的分量，大喜，“小的这就去给几位爷准备些面条，还有水和馒头，给各位爷路上带着。”

 

男子迟疑了一下，问道：“你这有糕点吗？”

 

“额……”摊主噎了一下，“本来是有桂花糕的，但不凑巧，最后一份刚刚卖给那边的客人了。”

男子看着老板所指的妇人，紧张兮兮地抱着了孩子，没有说话，朝摊主点了点头，然后回到了马车旁边，向里面的人说了几句话。

 

段云一动不动看在眼里，又啜了一口茶。

 

突然男子回头，朝着段云的方向望了过来。

 

段云有些讶异挑了挑眉，他锐利感觉到男子望的就是自己，心下一动，不着痕迹地把折扇又藏好了些。

 

须臾男子就收回了目光，向帘子另一端的人点了点头，随即抬脚走向摊主，“麻烦再准备多一碗面。”

“好的好的。”

 

段云放下了茶碗。

 

不久后面煮好，马车上下来一个姑娘，看上去像是侍女的模样，甚是高兴地捧了碗进马车。

 

领队经过段云身边的时候，放下了一碗面，直冒着热腾腾的白气。

 

“这是……”

“这是我家小姐请你的，公子不必客气。”

 

段云捧过面。瓷碗的温度暖了他的手，一直暖到了心里。

光密密匝匝落在身上。

这才有了春的感觉。

 

“如此，劳烦大哥替在下谢过这位小姐。”

 

吃完面后，这行人又上马火急火燎地离开了。

 

“奇怪，里面是什么人啊……神神秘秘地……”
“会不会是什么富商……”

“我听闻，九公主殿下好像也到这边来微服出巡了……”

“啧，别傻啦，堂堂公主怎么会来我们这破地方……”

 

段云在纷纷议论中，吃完了最后一口面，放下了茶钱，起身。

 

*

“公主殿下，”马车里，侍女犹豫了许久，还是按捺不住好奇问道，“为什么公主殿下要给刚刚那个人送面条呢？但看他衣着，不像是沿途所见的穷人啊。”

 

朱延婍轻轻笑了一声，“这方圆十里人烟荒芜，赶大半天的路才遇到一家店，大家都点了吃的，就他一个人在喝一碗茶，尽管不知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，能帮就帮一下吧。”

 

“我们公主殿下不仅心地善良，还心细如发！”

 

“就你嘴甜，”朱延婍有些无奈地看着她，“而且……”

 

“而且什么？公主殿下？……”

 

朱延婍眼神暗了暗，没有再说下去。

 

——而且，那个人的身影，真像段大哥啊。

 

撩起帘子的刹那，她差点真的以为，段云阔别许久，再次出现在她的眼前。她有那么一丝冲动，想不顾一切冲出车厢，掀开那人的斗笠，好好看清他的脸。

 

可最后还是忍住了。

 

她四处找了他那么久，包括这次借口出巡，却半点音讯也无，分明是他躲着她。

他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？

 

定了定神，朱延婍忍不住又向车外瞥了一眼，其他人都在吃东西，那人却只捧着一碗茶。

 

定了定神，她忍不住又向车外瞥了一眼，其他人都在吃东西，那人却只捧着一碗茶。

 

不知道段大哥，有没有好好吃饭呢？

 

不假思索，她抬手招来了护卫：“给那位大哥送点吃的吧。”

 

“啊——”

一声尖叫使她的回忆戛然而止，转头发现，竟是一根弩箭破窗而入，钉在了侍女身侧。

 

“保护殿下！——”

 

兵器碰撞的声音顿时不绝于耳，朱延婍的心狂跳起来。脑子一片混沌，混沌尽头，浮现的，

 

是段云的脸。

 

但没过多久，周遭重新回复了平静。

 

“让公主殿下受惊了，所以刺客已经就地伏法，这段路都不太安全，我们加紧赶路吧。”

 

朱延婍呼出一口气，紧握衣袍的手松开，点了点头。

 

脸吓得惨白的侍女许久才缓过来：“天啊…吓死我了……公主殿下你怎么淡定啊……咦？”

 

“怎么了？”

 

“这里……什么时候多了一包桂花糕？”

 

*

最后一个弓箭手缓缓倒在了段云脚下。

 

虽然他武功高强，但毕竟只有一个人，还是漏了几个跑到了朱延婍的马车附近，不过想来，她的侍卫也能解决。

 

段云一路上跟在出巡的朱延婍后面，这已经是他偷偷出手解决的第三批刺客了。

 

这丫头，好好的皇城不待，偏偏要跑出来被人当软柿子，真不让人省心。段云无奈摇了摇头。

 

不过，没关系。

 

“有段某在，定会护得殿下周全。”

 

遥遥看着马车远了，段云才敢把他的折扇重新掏出来。

 

唰啦一声在滔滔阳光下打开，白字黑字，竟是前所未有的刺眼。

 

“本无心”

 

流水下滩非有意，白云出岫本无心。

 

—End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