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白夜
>>>冬眠结束的复健
>>>大佬中心，双玄戏份第二段才有
今夜，有明月，有凉风。
贺玄手上抱着几本书，穿过一条灯火阑珊的小巷，步履匆匆地朝着一个方向赶去。
明明人在黑暗里的视力会差上好些，可当他抬眼望向隔着好一段距离的，围墙里的小房子时，细节却一丝一毫地展现在他眼前：木门檐下是一个彩色剪纸糊的小灯笼，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孩童之手；伸手去推开门的话，桂树下，会有一个小女孩坐在石凳上，一晃一晃摇着腿，看着天，看着星。
快到了。
快到了，快到家了。
思及此，他嘴角放松下来，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，使得原本看上去有些冷清严肃的他，顿时可亲了起来。他本就是个俊朗的少年，不应那么死气沉沉，活泼些好。活泼些好。
他长腿一跨，还没来得及看清院中景象是否与刚刚脑海里浮现的一致，那个扎着两条小辫子的女孩就冲了上来抱紧他的大腿：
“哥哥！你今晚怎么还是那么晚才回来，昨天你明明答应过我要早点回家的！”
贺玄似乎有点苦恼如何辩解，只好伸手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：“学堂突然有事耽误了下……回来路上我听到一桩有趣的事了，这里风大，进屋，哥哥讲给你听。”
小女孩看上去不肯罢休，幸好这时候屋子传来又一把声音：“丫头，别闹了，快让你哥进来。”
女孩扁了扁嘴，还是乖乖地拉起贺玄的手，蹦蹦跳跳进了屋，屋内二老照着面坐在桌子两边，桌面上堆了一小堆瓜子壳，还放着三只空碗。
“今天在外面累吗？”妇人笑着问贺玄，拉着他坐下。
“不累。”贺玄嘴上应着，眼睛一边不由自主地四处瞅了一遍，看了一阵似乎没有找到什么东西，才收回了视线，脸上的神情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。
“找什么呢？”妇人笑着打趣他，大叔嗑着瓜子一脸看戏模样。
“……没什么。”
“你这孩子，就是不爱说真话。”
妇人话音刚落，蓝白的碎花布帘一下子被人掀起，一张不施粉黛仍清丽动人的脸从后面露了出来。粉墨登场的姑娘不语，只是微微对着贺玄笑。
“妙儿……”贺玄愣了，“你……不是回去了吗？”
叫妙儿的姑娘笑着摇摇头，从厨房走了出来：“反正都等你大半天了，也不差这一时。”
她把手里捧着的粥递了给贺玄，再顺手接过了他捧着的书，温声细语：
“肯定饿了吧？先吃点东西，免得伤胃。”
碗里的粥温度正好，不会烫人，又恰好能暖到夜归人的心里。
“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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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夜，雨不倦，云不散。
大街上撑伞而过的行人皆模样匆匆，大多数店铺小摊都避着冷雨提早收了。歌楼停了笙箫，檐角下的灯笼不再灼目，灯下穗子沾了雨颜色愈发地深，惊心动魄的红随风划过夜色。
只有某条深巷巷口还亮着朦胧的光。那是发了黄的旧灯笼，被挂在了一个小食摊边。摊上，一只半大不小的铁锅正瑟瑟冒着白烟。小摊顶上临时搭了油纸和茅草，勉强能躲下雨，有飘摇的雨滴落在上面，很快就顺着草秆落到了青石路上，消散无踪。
“看！没想到还有一个小摊买吃的！”浑身湿透的路人经过，赶紧拉着同伴到小摊里下座，“老板！你这里有什么可以暖暖身子的？”
“只有粥。”
小摊老板令人意外地是个年轻人，一身皂，甚是俏，只是神情冷淡了些。不知为何入夜还要冒着冷雨出摊，当真委屈了他。
“来两碗来两碗！”
老板手脚利落端上两碗粥，好巧不巧，客人拿起勺子的刹那，在风雨中苟延残喘亮着的灯笼，无声熄了。
从有光的地方突然陷入黑暗，总让人不适。客人们伸手不见五指，无奈出声，“老板能把灯再点上吗？看不见啊。”
隔了好一会，才听见老板的声音揉在了雨声里传来：
“火柴全部湿了，没办法。”
“怎么这么倒霉……”
“算了算了……”
“光来！——”
束手无策之时，一道脆生生的女声盖过了所有令人心烦的杂音，下一瞬一根红烛出现在客人的桌上，足以照亮整个摊子。
“抱歉抱歉，怠慢两位啦！”巧笑倩兮，恍若画中来，放下红烛之人，穿着一身市井里不能再平常的素衣，带着人间的烟火气，但这她长相极美，眉间一点朱砂，又给了她几分出尘意。这样的姑娘，白天出现在街上，绝对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。
“这是老板娘？真美啊……啧啧，老板好福气啊！”
“你个老头别盯着人家姑娘看了，你看老板的样子，吃味啦哈哈哈……”
“啊？我？我不是我没有……额，你们怎么说怎么算吧，我先去帮忙你们两位慢用啊……”
“老板娘”打了个哈哈，迎着老板的冷眼走到了他身边，向着他歪头笑了笑，还抛了个眉眼。
“看来灵文给的消息没差啊。”
是灵文临时指派的任务。上天庭的大家最近都忙得分身乏术，地师大人难得地回到了上天庭，本应是助力。偏生风师娘娘好不识时务，偷懒推掉了自己原来的事务不说，还天天撺掇地师到人间花天酒地。一时怨声四起，灵文索性把两个人拆散了，借着帝君的名义强迫他们各自领事务下凡。
所以师青玄是不应该出现在此的。
师青玄了解贺玄了解得要紧，赶在热屁股贴在他明兄的冷脸前，东南西北扯话题。
“明兄，会玩啊！我侦查都是用隐身术，你倒好，直接大大咧咧站街上了，省了法力又不起眼，本风师佩服，佩服！”
贺玄静静地看着他瞎扯。
“……不过啊明兄，你怎地想到摆小食摊呢？这天寒地冻还下雨，折腾自己还怕亏本啊！卖伞也总比这个好，嘶……生意这个就不是你懂的行了吧，没关系！我懂！”
你懂个屁。贺玄想。
“来来来我把我哥的秘诀告诉你……”
“不要。”贺玄眉头一蹙，冷淡打断。
冷淡又强硬。
师青玄的秘诀没有炫出去，心有不甘，小声碎碎念，“可是小食摊真的不赚钱嘛……”
你懂个屁。
贺玄转过身不理他，往炉子了添了点柴。
见他不愿和自己多说，师青玄决定采用迂回战略让话题继续：“那，明兄告诉我为什么决定开小食摊呗！”
喧嚣的雨声包围着四周，沉默就更为明显了起来。
“不是所有人都有可以回去的地方。”
没头没脑一句话，弄得师青玄一愣。
这时候瓷碗与木桌碰撞的声音传来，喝粥的两位客人起了身，“老板，钱我们搁桌面啊，先走啦，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嘿嘿。”
“真是谢谢了，要不是遇到你这摊子，我们赶了大半天路，都找不到一口吃的……”
两个赶路人笑着和他们道别。
茫茫夜色里还有很多这样的人。朝着家赶的，有家归不得的，无家可归的。
师青玄在他们走后，有模有样地收拾碗筷。
“你来干什么？”贺玄睥睨他一眼。
哎，还是没有逃开。
多亏师青玄脾气好，脸皮厚。他小心翼翼盛了一碗粥，极自然地凑到贺玄跟前，谄媚又亲昵。
“明老板辛苦啦！”
凄风苦雨中，他笑弯了眉眼。
“我呀，可不舍得把明兄一个人丢在这又冷又黑的地方。”
夜风刮得更厉害了，张牙舞爪扑向师青玄带来的红烛上。
会灭的吧。
可没有。
暖光融融，弱却不熄。
贺玄的指尖久违地感觉到了温度。
